畢業
「雪,恭喜你畢業。」
畢業又不是什麼好事,值得恭喜嗎?反正我也沒有方向。
就算冬天過了,我迎接春天的到來;就算一〇九五日過去了,我們迎來了畢業,我還是無法想像:
我要怎麼在一個沒有你的世界活下去。
「眠夢,你佇哪位?」
要是你那時候沒有死命拉住我,硬要我這個陌生人陪你去找那隻略通人性、卻脾氣古怪的寵物;我們就會這樣,在街道上擦身而過吧。
我們就不會相遇,不會相認;也不會分開,也不會感覺到,前所未有的寂寞。
如果你還在這裡的話,真想告訴你說:不要在路上隨便跟陌生人說話啊,這個世界對純真的小孩可不是那麼友善;在我眼中的你,彷彿純真無垢的天使,我愛上了那份永遠鼓舞著我的笑容。但是,其實一直保護著我的,是你,是你默默地替我承擔了一切,是你的那份溫柔,化為成了我早已遺失的,母親的翅膀。
「雪。」
「什麼載誌?」
「你敢有感覺,愛情就親像水共款?」
指著在陽光下,清澈地閃閃發亮的河流,維持著天真爛漫卻美麗的笑容,你說。
「又佇講奇怪兮話咧。」
「飲過此水兮,抑會卻嘴焦;接受愛情兮人,抑會卻向望。你想卜我一直一直愛你,對無?」
你燦爛的笑容和羞紅的臉龐,在陽光下閃閃發光。
「緊走啦!查某囝仔哪會這厚話。」會覺得害羞就不要講這種臺詞啊。
你像小孩子般吐了吐舌頭,追上了我,然後突然露出了平靜的、像是無可奈何,彷彿最後一眼,看著眷戀的事物們的微笑……
我有預感,但我不敢問。
過不久後,你就突然開口了:
「雪。」
「嗯?」
「就算是在,向望愛情向望到嘴足焦足焦兮時陣,有一寡載誌嘛是毋會當去做兮,」
感覺,這是非常、非常重要的話,自從認識你以來,那是最初、也是最後的,我們的約定:
「一定毋倘傷害家己,一定愛,付大家攏幸福喔。」
「嗯。」
我還記得,我被攔住的時候。
「就算去報仇,過身兮人嘛毋會卻轉來啦。阮大家攏真愛你,毋會當目睭金金看你按爾去死!」
有在做傻事時阻止你的朋友,很幸福吧?
我當然知道,死掉的人當然回不來;不只是我,每個人都知道吧。忍耐最愛的人離去,珍惜身邊還愛著你的人;時間久了,彷彿太陽在落下時,會散發出最壯烈美麗的夕陽,即使不在我身邊,我們曾發生的一切都會支撐我的一生;櫻,會是我的光。
我都知道,我當然知道櫻不希望我去復仇;所以她才在最後用約定綁住了我吧。如果沒有答應她,我肯定會去報仇的。
「眠夢,我後回會當按怎?」
「你毋是決定卜遵守約束了?」
「為什麼咧?為什麼櫻無願意我去報仇咧?」
「就算按爾櫻嘛毋會卻轉來啦。」
「我當然知影!」
酒瓶是拿來喝的,不是拿來摔的。差不多也要振作起來了吧?我每天都這樣對自己說,每天都只期待在睡夢中,能夠再與櫻相會……
「雪,就算我毋佇你身邊,嘛卜一個人好好兮過落去喔。我相信你。」
「相信什麼?」
「就算我毋佇此個世間,你嘛有真多你想卜,付伊們幸福兮人。因為,我知影雪是一個足溫柔兮人;所以,我才會及意著你。」
「毋著,溫柔兮人是櫻才著…...」
在幸福的夢中途,我就被淚水驚醒了。
以前櫻總是,呆呆地跟在我身後,開口說些傻氣的話,被我戲弄後就露出一臉的不高興;為什麼現在,櫻總是要求我,命令我做不想要的事呢?
但是,那也沒關係,我只想要永遠、永遠聽著櫻的聲音而活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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牙痛
偶一牙痛,體會到不少過往略有隔閡甚至嗤之以鼻的大道理。如底下一段《聖經》:
「除了有關我軟弱的事,我不為自己誇口。
其實,我自誇也不算是愚蠢,因為我說的是實話。但是我不自誇,因為我不願意有人把我捧得太高,超過了他在我身上所看到或聽到的。
為了使我不至於因得到許多奇特的啟示而趾高氣揚,有一種病痛像刺糾纏在我身上,如同撒但的使者刺痛我,使我不敢驕傲。
為了這件事,我曾經三次祈求主把這刺移去,
他卻回答我:「你只要有我的恩典就夠了;因為我的能力在你軟弱的時候顯得最剛強。」因此,我特別喜歡誇耀我的軟弱,好使我覺得基督的能力在保護我。
為了基督的緣故,我樂意忍受軟弱、侮慢、困苦、艱難,和迫害;因為我什麼時候軟弱,什麼時候就剛強。 」(現中修訂版 哥林多後書12:5到12:10)
在我因為細菌從根部著手,一點一滴地刺激神經使它們腐爛而壞死;在我因為猶疑於這一顆牙齒接近萬元的治療金,又不斷擔憂拖延下去會拉下其他牙齒殉葬;在我因為不知如何向家人開口,這彷彿天降無妄的災難,彷彿毫無意義地到來。我想像約伯那樣說:
「上帝啊,願你詛咒我出生的那一天;
願你詛咒我成為胎兒的那一夜。
…….
要詛咒我出生的那一夜,
因它使我遭遇重重患難。」(聖經 現中修訂版 約伯記3:2、3:3、3:10)
我發現人真是特別容易想要死。還是,只有我這麼軟弱?軟弱到連一顆牙齒蛀壞這樣的事(雖然是蛀到神經裡),都覺得是得到了沒有意義、不相稱的報應;都覺得世間彷彿事由空洞聚合成,每個人都有罪,每個人都被懲罰,但懲罰卻毫無意義,因為世界,並不因此而更好;但,聖保羅說的「軟弱」,卻不是這樣吧?
「什麼時候軟弱,什麼時候就剛強」?為什麼?理由是,身上有著與基督的聯繫。即使不是信者也體會得到吧,妻子的軟弱是丈夫的剛強,反之亦然:「在主裡,男女互相倚賴,彼此需要」。苦難本身可能是毫無意義的,但是,人藉由苦難聯繫在一起,進而互相倚賴,彼此需要。即使不是信者,當某個人想為了自己的苦難找出意義的時候,都應該默背出聖經的話:
「(他失明)跟他自己或他父母的罪都沒有關係,而是要在他身上彰顯上帝的作為。」(現中修訂版 約翰福音9:3)
於是,我仍在思索我牙痛的意義…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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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夢裡的希臘
希臘,是我此生中有一日必要踏上的地方。
在新聞裡往往被簡化為一個積欠了許多債務的國家;在課堂閒暇的時光,地理老師偶爾會提起一個慵懶、工時較短、注意生活情趣的區域,簡單名之:地中海文化區;除此之外,那是阿托斯聖山的所在地,李亮神父就是來自那裡,孤身一人地來到台灣,「其實,我不是自己一個人,因為有父親與我同在」。
《我的希臘婚禮》,是一部不知為何相當有名的電影,因為我並沒有看過;但光是題名就使我不禁想像,那會是多麼令人羨慕的事情:手牽著手,從人間走到天堂。
我一直都覺得很孤單,特別當聽到風聲,落葉稀稀落落地哭訴的時候。但是,若是用哲學的觀點來看,「有可能」認識走入對方生命的友人,有可能在世間數不清的人們,為某一個保留了特別的位置,就說明「潛能」這個詞,是我們原先就已經擁有了什麼吧。「其實,我不是自己一個人,因為有父親與我同在」。
李亮神父常說:我來,不是要把希臘文化帶到台灣:而是要把教會帶到台灣。我倒覺得,若有利於人張開雙手,與他昏黃疲喪的雙眼:認識耶穌這個「外國人」,給他一個接納與感激的擁抱;當一個希臘人倒好!希臘人多麼好啊,不會因為上帝是外國人而拒絕相信!
聖經在我不斷跳躍的前提下,一讀再讀;我的回憶也慢慢地滿溢出來。可能是因為我住得比較鄉下,總有種台灣人事無大小,或大喜或大悲,都要請客、擺宴一番的感覺。擺婚姻的筵席看來理所當然,但是為何要為了往生的人設宴呢?也許,就是讓我們期盼,終有一天,還能像這樣與死去的人交談,再度分享同一張餐桌吧。
「在敵人面前,你為我擺設盛筵」。死亡是我們的敵人,仇人是我們的敵人,非我族類是我們的敵人,不認識的人是我們的敵人;因此上帝在他們面前,為我們擺下了交流、和解和愛的筵席:因為對上帝而言,沒有祂不認識的人、沒有不屬於祂的族類、沒有仇人、沒有死亡。
終有一天,我有一個夢,台灣是個起點,邀請中國人、東南亞人、日本人與更遙遠的彼方那頭的人來;邀請所有欺壓、欺騙、出賣,在這片土地上流了無辜者的血的他們和他們的後裔來,加入這個由唯一無辜的受刑者,用祂的話語和生命餵養我們的筵席。
這就是我夢中的羅馬,夢中的拜占庭……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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